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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h, Our Lord!

  我想起了酒神戴奧尼索斯(Dionysus)的神話。

  神話裡,位於希臘半島中部的底比斯城(Thebes)外的林叢間,信奉巴卡斯(Bacchus)的女子們赤裸身子高歌狂舞,陷入了慶典般的咒術,然後拿起手中的木杖、器物,或是空著手,以人類半退化的甲和犬齒,活生生地在狂亂的氣氛中撕開男子們的皮肉,一塊塊地解開他的大體與四肢、一片片地和著帶有鹹味的液體,吞下他一層又一層的肉血。

  林地上,塗滿的不是用葡萄所榨取釀成的屬神酒濃鮮紅,是電流尚存的反射神經作用下仍蠕動不止的塊體汨汨流出的血腥。而豬背上的燈塔裡,有如傅科擺(Foucault's Pendulum)旋動的野人‧約翰,他葡萄酒色的液體以擺捶的頂點為圓心,於地板上畫下一個又一個線段不連續、間斷的,多重同心圓。

  Oh, Our Ford!

  我想起了福特紀元元年後六百三十二年(A.F. 632)的倫敦。

  名為「中央倫敦孵育暨制約中心」的建築物裡,人類是自動化的、是機械化的、是他律的、是生產線似的,當然也偶而帶點情緒的起伏,但一克索麻便可搞定。在這裡,人行神事,造人物。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建物門前那塊寫著世界邦箴言的牌匾:「共有、劃一、安定」一樣──基因別差異區隔下Alpha、Beta、Gamma、Delta和Epsilon的「共有」社會、既定的理性思想與性愛遊戲的肉慾組成的行為「劃一」,還有睡眠學習(Sleep learning)、激素控制(Endocrine control)、條件制約(Conditioning)反應下產出的「安定」。如此一來,美麗的新世界便在充滿氣感的(Pneumatic)的曼妙女子褪下身上最後一襲由瓶綠色醋酸鹽布料織成的褻衣,從她那私密的隙間透出的肌雪色的淺粉紅摺痕,一點、一點顯露著這個時代的美好──沒有醜陋、沒有血污、沒有疾病、沒有傷殘、沒有爭鬥、沒有糧食危機、沒有全球暖化,只有福特帶來的曙光,還有「共有、劃一、安定」箴言下的,美麗新世界。

  然而,豬背的燈塔深處,兩根慢條斯理如同指北針隨地磁晃動的這雙腳,擺向右方:北方、東北、東、東南、南、南南西;暫停數秒後,它再度慢條斯理地擺向左邊:南南西、南、東南、東...。對他/它來說,何為道德?神在何方?是否經由肉體的傷殘、慾望的強抑,方可昇華一身皮囊,入那原始林中的虛妄天堂?

  氣感的少女肌雪色上綻開了葡萄酒般的花蕊、野人軀幹上多了一道道鮮紅而不堪入目的長痕,四周則滿載著人群的歡慶鼓譟圍繞著燈塔上的空地,如祭典、獻血祭。激情過後的懊悔,對他來說,唯有自絕一途才是真正的「Brave New World」。

  Oh, My God!

  我想,人應該還有其他的道路,可行。一如紅海前的先知摩西,我們隨著他穿越紅海的洋盆,獲得新生。在那一場名為美麗的新世界中。




【後記】

  1932的《美麗新世界》與1948年的《1984》相比,前者似乎更為接近科幻小說。對嗜讀科幻的我來說,閱讀上比《1984》要來得迅速,要來的深入。也因如此,結局竟是一具有如傅科擺搖晃的屍體,令我訝異。但是回頭想想,原始的古代祭典裡,祭品的存在是絕對的必要。對祭品來說,生理上那樣的苦痛並不殘酷,因為在他的認知之中,他將棄下一身皮囊羽化,自入文明裡的仙境,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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