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遠方青藍的水色印象

　　某一個星期日的早晨，發覺了春季的離去在無聲無息之中遠走。雨，早已停下。夏日的陽光與海帶來了什麼？騎著單車沿那黃金海岸的寬廣道路往高雄興達港方向前進，陣陣的西南風挾帶著豐沛濕氣迎面而來。遠方潮汐傳至的香氣與去年在野柳所嗅到的並沒有太大的差距，不過，心態上已有了些微的不同。差異是什麼呢？和季節不一樣沒有關係。只是，純粹感覺上的問題罷了。向右望去，整個台南市南區之上的穹蒼與台灣海峽的蒼藍盡收眼底。海水的氣味濃厚、迎面的風也涼爽，如果這時能有半打冰得不能再冰的啤酒那該有多好呢。坐在堤岸上的長椅，遙視著海與天空的交界──是叫做水平線吧。我想著。想著什麼呢？「女孩子？」好像是很認真地在思考著的吧。那個女孩子呢？是她吧。嗯，是吧。那麼，她現在正做著什麼事情？我，想像、認真地想像著。她，是否還在睡夢當中沉思著。或者，一大早就出門，坐上了捷運或公車，利用這樣的好天氣與她的朋友到郊區去散散心呢。南北分隔300多公里的距離真的是非常遙遠，經過分析後的結果──

大腦右半球說：「很抱歉。資料不足、無法預測。」

因而，停止想像。我想，台北與台南的天空是否一致、大氣的氣味是否相同呢？距離，也許是對於感情的一種挑戰。我能克服如此遙遠的距離嗎？

「也許，我可以的吧。你說對不對呢，羊男。」我說。

環視四周。現在、海的午前時分。大約是9點的樣子吧。堤岸上有幾個人牽著狗漫步於這看似無窮延伸至遠處的柏油路，也有一些大約6、70歲的老先生和我做著相同的動作──我們，都直視著那天與海的彼岸。但，他們也和我一樣地正思考著某些事物嗎？很抱歉，我並不是他們，所以我無法瞭解他們的思考回路是如何地運作的。我所知的，真的只有這小小軀殼之中那個叫作「我」的型態罷了。一切的一切，只是如水分子一樣隨潮流的移轉而變化地存活在這個社會之中。我瞭解羊男嗎？說真的，並不是十分地明瞭。羊男的誕生、羊男的存在因素、羊男的年紀和喜好等等，全部都是以一個「問號」的形態延續著。而他就這麼地包含著我的本體與我一同存在著。但主題，不是談論有關「回憶」的種種嗎，那又和羊男有什麼關係呢？我這樣回答著。

「因為。羊男正是保存我所有記憶的一個部份，回憶就是藉由他的幫助而得以繼續包含在我的軀體之間。」

海洋的氣味逐漸濃厚、日光的照射也越來越強烈。回去吧。回到那年暑假少年的17歲深邃的回憶裡，仔細地品嘗那屬於海的蒼藍色之光。少年的意識，在這個夏季裡，解放了。火車努力地奔跑著，景物向後逝去的速度持續加快之中。

「快要到達此次旅程的終點站了嗎？」

我想，應該還是有著一段不算遠的距離吧。身體平躺在整個椅背之中、閉上雙眼，沉入睡眠的深谷底部。而我在那樣安靜的地方等待，等待著結局的真正到來。而，這是6月份的盡頭、純白色的雲和淡藍色天空特別顯得晴朗。於驪歌歡唱聲之中，我們歡送了那鳳凰樹下的離去的人們。不是結束，是另一個新的起點。西元1998年──過去的歲月。在此，同年代孩子們的17歲夏日就此開始了……。

　　97年的那個充滿溫暖秋日時分的陽光之中，我醒著，在午睡的旅途一直地，清醒。想不起來那時是10月還是11月了。一個剛認識一陣子朋友拿了兩本書借我看──《聽風的歌》與《1973年的彈珠玩具》，非常、非常有趣的小說，有趣到連倒入玻璃杯裡的黑松沙士都倒到滿出來了那樣地有意思喔。然後，當然就也會想寫些東西呀。寫什麼呢？寫一些自認為很有某種風味的類日式短篇小說。

　　那真是相當初步的事物，一切的一切就像渾沌未開的天地未能有些許光線透出。不自然。文章本身無聊、咀嚼起來也無味、內容想當然也是無趣的無趣。不舒服。真的，不太舒暢。為什麼不太舒暢呢？不知道。感覺不同。跟之前的不快感應是不一樣的存在吧。不過，大概只有在把被藍色墨水填滿的綠色格子稿紙一張一張地撕掉之時，也許我才會體驗到做為一個紅顏禍水的快感吧。但，現在是1997年即將結束的前刻，已非為暴君存在、紅顏禍國的昔時，撕碎一張張的稿紙之後的結局只不過是得到滿地的碎紙花與我又挨我媽一頓臭駡如此罷了。可是，僅管如此，我依舊在課堂中努力地打著我的草稿、在書房裡痛快地撕毀那些不成氣候的半成品。而在此之中，我想，我唯一學習到的是──「跟隨自我的步調、借由自然感覺的體驗，跳舞吧。一步、一步地劃出完美的弧形，然後落於文學之深而永存不滅。」

　　我想寫些屬於我自己的文章嗎？是的，我希望自己能有著一些不錯的東西。所以，感覺就變成了十分必要的存在。因此，筆觸要跟隨著自然行走。隨興？是的。就是隨興。想寫些好東西嗎？那麼，就隨興而往吧。時間，就這麼地過去；文學，就如此形成──夏天走了、冬季來了；櫻花盛開、楓紅飄落，南二中操場上滿天飛舞撒落的無數水球好像也只不過是昨天的事吧，但西元1998的這一年又這樣地離我遠去了。可是，這是文學開始之年。需要記載於如花崗岩般的石板之中而得到不滅。因此，在大腦右半球的請求之下，我將這樣的一份非正式記錄自配電盤中Load Down下來，化為現實的存在而永存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