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西曆1945年12月25日。太陽已經完全沉入海面,我真的已經完全看不到台灣島了。妳,還呆站在那等我嗎?我在眾人熟睡的甲板上反覆低喃,我不是拋棄妳,我是捨不得妳。」



  二戰結束,居台日人,紛紛歸國,回到那個幾近焦土的戰敗國家,踏上歸鄉之路。啊!這段旅路,雖然只有七天的航程,但心的距離卻有如恆星數千億萬光年般地,遙遠。汽船的鳴笛聲,船行的乳白水紋,老舊的鐵皮上佈滿著陳舊,甲板上滿是抱著期待、失落、哀傷等混亂心情的人們,等著或是永不願見陸地的人們。海面溫度16度,航速12節,水深97米,無風的海、朦朧的日射、希望與絕望的島嶼,焦土路上的旅情,只存近似庸俗,卻又無法以其他字眼來表達的「思念」,綑綁在桐木盒中的七封泛黃的信件裡。那是未寄出的遺憾,但也串起了相隔六十年的時空。啊!思念!多麼庸俗的字眼!海風,早已吹乾了留不盡的淚水。可是流過的淚痕,卻刻在底心,一道道都令人動心。

  第三次與她相遇。我在恰巧記載著自己生日的位子上,看著那蒸氣船向著敗戰的國土,劃開洋面,承載著五味雜陳的心,帶著你的、我的,那些所思念的人的身影,回到或是離去那個稱作「ふるさと」的家鄉。公路電影的傳統,持續在偌大的螢幕上跳動著那明暗的光影,鮮明的色彩,領著我從六十年前的陳舊記憶,走出而進入了屬於盛夏藍海的恆春半島。接軌著,那是無聲的墨、是單線條的刻痕、是棉紙纖維的交雜,也是一張又一張沉重的思戀。六十年的距離,就像光年一樣,總讓人搞不清時間與空間的分際。對於相愛的戀人而言,離別,不管多少單位,那都像是光年一般,有如星光地遙遠。友子,我怎麼能夠不如此地想念著妳呢?一個窮教師的我,能帶給妳的不是幸福,只是一片荒蕪的焦土。那樣,是幸福嗎?眼淚,早已被海風吹乾。不經意沾上的嘴唇上的刺痛,才發覺那是淚水的鹽乾,才發現那島嶼已經消失在這片洋中,無得復返。

  淚水,在不停擦拭過後,雖然暫止。可是,淚痕還在,在雙眼赤紅的臉頰、在低沉的心中,都劃下刻痕。走馬燈般,二十來年的片戀景色在腦海與記憶中的夾縫,迅速通過。回想、回想,愈是回想,淚水愈是沉沉地沿著雙頰的弧線,滑落。感傷的氛圍,壟罩著那失落年少的過去回想。不禁,陷入名為「思念」的泥濘之中,被帶著海風的淚珠給湮沒。能不想她嗎?友子,我能不能停止,停止那對妳的思念呢?船,開著;膠捲,一格一格地放著,我能夠不去勾起那些回憶嗎?友子,那些回憶像是沉甸甸的淤泥,在暴風過後,於這個瞬間,一下全都湧上了那似無邊際的洋面,染灰了腦海原先那充滿假象的清澈。會散去嗎?那是時間造的孽、那是思念的無情迫害。啊!我怎麼能夠不停止思念呢?

  西元2007年。超越六十年的時空錯置,回憶仍在,景物卻改。但戀情延續著,咀嚼著歷史、咬著人心,疼得落下心底的水痕。友子,海角上的思念,妳接到了嗎?

  九月。初秋的雨,接續著殘暑的熱力,下著午後急暴的雷陣雨。天何時晴?路面,何時得乾?那麼,旅程就從那時,伴著雙足以及心痛,走在淚痕畫下的雙白線右側,無盡延伸。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蒼藍之潮 的頭像
    蒼藍之潮

    追逐遠方青藍的水色印象

    蒼藍之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