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惠昭
以下寫的只是關於《1Q84》的一小部分，我想我暫時也只能夠這樣。村上春樹說過他的寫作就像進入一間暗室，這一次他進入的恐怕是一間巨大的暗室，他在黑暗中看見到的觸摸到的什麼，有許多超越了某種人類的經驗。超越，但似乎又真正的謎一般的存在著，就像 Little People從空氣中抽取絲線製作的「空氣蛹」。
青豆與天吾，他們各自經歷了孤獨而不幸的童年，長大後青豆成為健身教練兼殺手，天吾是補習班數學老師且有志於寫小說。青豆要去殺掉一位強暴幼童的秘密宗教領袖，天吾則代筆幫忙一名十七歲美少女完成一本小說「空氣蛹」。兩人的命運因為進入一去不復返的1Q84年而慢慢靠近，交會。
但事情並不像表面所看到的，我只能這樣描述《1Q84》的梗概，雖然到處藏著不能讓人完全理解的謎，卻吸引人不斷閱讀下去，讀完以後喚起內在進行莫名的化學變化，好像頭腦的刻紋加深了一度，這就是村上春樹小說的魔力，某種很大眾的純文學。
其中我特別陷在有關於《金枝》這一段久久不能前進。
這是一本耐人尋味的書。告訴我們很多事情。這段話出現在《1Q84》第二部的第178頁，說話的男人是那神一樣的秘密宗教領袖，他的身體被無以名之的疼痛凌遲，他正在等待青豆前來為他治療，他知道她將用特製的冰錐給予他致命的一刺，刺在頸子上某一個微小的點，毫無痕跡的結束掉他的生命。
青豆要殺掉男人與男人希求死去的理由是不同的。男人為什麼要求死？死去之前為何要提到《金枝》？
男人說的耐人尋味的書就是英國人類學家弗雷澤(J.G. Frazer)的經典《金枝－－巫術與宗教之研究》(The Golden Bough)，我書架上正好有這本書，上下兩卷一千兩百多頁，比八百頁的《1Q84》還厚（不過《1Q84》還會有第三部）。村上春樹引用的是第24章節「殺死神王」之「國王在任期屆滿時被處死」。在弗雷澤的研究中，古代印度曾有一個邦國，君王的統治只限十二年，十二年一滿，君王就必須在偶像前祈禱，然後當著所有的人割下自己的鼻子、嘴唇、耳朵和四肢，並在昏迷前割下喉嚨，而下一個想擔任君王的人，也必須保證願意做出同樣的犧牲以示對偶像的崇愛。
男人告訴青豆，在古代的世界，統治，和聽神的聲音，是同義的事，只是現在王已經不用殺掉自己或被殺了，「就這樣，人們已經不再聽神的聲音了」
所以男人希求被殘殺，他告訴青豆「不管在任何意義上，我都不宜再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了維持世界的平衡，我是個應該被抹消的人。」
為了維持世界的平衡，這世界有太多人應該被抹消。一個無法自我抹消或被抹消的統治者神是不接受的。
我想把男人說明《金枝》的話安放在《1Q84》－－這是一本耐人尋味的書，告訴我們很多事情，而這許多的事情中，我對君王以肉身獻祭這一段特別花了時間反覆閱讀和思考，一度停頓在這裡無法前進。
《1Q84》，村上春樹一定知道自己寫了一本多麼耐人尋味的小說，耐人尋味到像引領我們進入一個以現實材料構築的異次元世界。
恐怕我還必須再停留一段時間才能夠走出來。
(原文出自《中華副刊》2009年12月17日；連結詳見「中華新聞網」：http://www.cdns.com.tw/)
我也有一套《金枝》在書房裡，是數年前(應該是大四下學期的五月左右)桂冠台大門市要收起來的前夕，用三折的超低價購得。《1Q84》的日文版，從今年六月買回來後就在我書房裡還包著膜，靜靜地窩倦在書架的某各角落。中文版的《1Q84》目前正在我的背包裡頭，昨天把BOOK 1結束，然後進入了BOOK 2的第一章。
在那之前，我已先讀過了《1984》、《美麗新世界》。那麼，在未來即將閱畢的BOOK 2與BOOK 3出版之前的時間裡，從書塔裡把魔導書給取出來讀讀，應該也是樂事一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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