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替前言。在東莞台校工作的第二個學期,當辦完今年的國中學力基本測驗之後,與校方和行政上的同事和一般教師、職員,同赴湖南省株洲市的炎帝陵,去祭拜華夏民族共同的先祖。因此,才有了這篇《訪湘記行》。而湘是地理上的湘,但也喚起了我對於年輕時候,對湘夫人的記憶。
【本文】
一趟旅行,不管背後的目的為何,總希望它是輕便而無憂的。
換洗衣物總是必須。足夠的記憶卡,加上記錄用的Panasonic LUMIX DMC-LX3或搭配一顆Sigma 18-200鏡頭的CANON EOS350D,以及充飽電的iPad,便已太夠。接下來就是調整心情,以順應存在於日常與旅程中必然出現的,微小時差。
動車G1102剛駛離清遠,距離目的地區還有近千里之遙。 想想,一兩個小時前,你我還窩坐在辦公室半自由的牢籠裡,發著週間不快的牢騷。然而,現卻是聽著決明子的曲子、看著粵北一帶的暮色、翻閱最新一期的城市畫報,沉澱在旅途的淺水區裡,悠悠。畢竟,這五月底的微旅,才正將發車,景色與記憶也才剛要累積在生命的小角上。
粵桂一帶的峰林地景,正從我的生命中飛逝而後。想看看那片古老地塊、自五億多年前的寒武紀就已存在的南嶺。可惜,過於渺小的我,對上這片廣袤的花岡岩古陸,似乎有點不知其向、無從得尋。因旅,暫時被受限於一對近似平行的鋼軌上,然後延伸出近似無限的長度。但我已知終點,這或許是最值得慶幸之處,在這兩日半的旅途之中。
天色已暗。后土上的色調像是被暈開的墨色,邊緣之間的界線開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造的光,點散式地從很多不知其名的場所現身,打著消弭夜黑的大纛,張牙舞爪。人造的夜,你我已習以為常的光。不自然,也早成自然。
隧道很長。尤其是由粵北進入湘南。
多丘的湘地和平廣的粵原,在地理上的分隔,便是如此明顯。
這旅,便得橫越這一切。於日常,畫下印記。
空無一物的株洲西站,令人有種回歸自然之感。蟲與蛙織成的小曲,令人心輕。
乘上接駁的巴士,才驅離車站數分,習以為常的光,再次籠罩了眼的縫隙,一個以夜間光色為傲的市城株洲,就包圍了我、進駐了這次旅程的大部。
在株州的第一晚。輕疲,抹上了眼。入住之後,放鬆的我如此覺得。
起一清早。
整理必要行李時,才發現,手機的充電器忘了,但意外地找著了16GB的記憶卡,真是一憂一喜。喜的是,能夠記錄旅程的畫面倍增;憂的是,這旅結束之前,想被打擾的時間裡,卻無人可擾心清。
穿越衡山的隧道剛過。那時,一本過期的聯合文學內頁上交替著光的明暗,於是我暫時停止閱讀,再次抽回旅途的黃土路上,而此際,已將入月嶺、浣溪。
距離炎帝陵,僅存八千米之遙。
金龍舞長、狻猊躍高,在身著鵝黃色祭衣的筮女前引之下,我們自前庭經午門魚貫而入,步入淨地、進入炎帝的祀殿。
本殿前,大小人兒佇足不動。祀典,即將揭幕。
笙鼓笛鑼之鳴、煙香繚繞之形,伴隨低沉祝禱之聲,裊裊上天。注視那持香的信者們的表情,專注而虔敬的顏色,令在旁以相機記錄的我也隨之起敬。我亦持香一柱,將一家康泰之願,上表天聽,以祈如願。
突然間,炮房猛然作響!
祀典於此暫且落幕。
雖帛書已化盡,可旅程仍未畫下休止的記號。
回到株洲市街,夜幕又已低垂。
湘江的夜、株洲的住民,很多方面上看來都比索居莞城北郊的我們,要來得悠閒許多。
神農廣場前,隨自水舞樂音起舞者眾。亦有不少市民或如同我們一般的過客,正靜靜地欣賞著水、光、音樂織起的夜景,低頭私語著屬於自己當下的感動。
換個鏡頭。夜湘江畔,也是熱鬧。散步、慢跑的居民皆有,還有一部份在人造砂灘上堆塔、砌城或是打打排球,更有部份在環形的露天廣場注視著一個虛構的世界,構織一座自己的幻想,以待夢鄰。
巴賽隆那的主將一腳踢走了曼徹斯特的野心。CCTV體育台反覆報導這個的早晨,我正收拾行李,除了換洗衣物之外,也開始整理起這短短數日之旅中的回憶。
株洲至長沙。一路上跟隨著的,是湖南的湘夫人。
多年以前,曾寫過一首關於湘江的短俳。首見其影,當時的心情重回了現場。青澀的、還帶點天真的情純,現在憶起,仍有點害躁。名字裡帶著湘字的佳人,雖已無其音訊許久,可記憶之深,不易忘卻。加之少年情懷,雖想倆相忘於江湖,情卻如有石千仞重,深深沉入湖心。
才一恍惚,湖南省博物館便已出現在旅人們的左前方。
西漢馬王堆墓葬群,又喚起了與湘夫人的回憶。
那年,馬王堆文物群以漢代文物大展之名,千里迢迢地來到了座落外雙溪的台北故宮。藉此機會,才有了與她相會的理由。而今才覺,原來那些年會如此頻繁地北上看展,或許有一大半都是為了想見的相見吧。
如今,來到珍藏馬王堆文物的此地,心中又是一陣唏噓不已之感,油然而生。
漢文物仍與當年的相逢一般。十數年的光陰,對它們來說,或許僅是漫漫時河中維持數十秒的短暫渦流。可是,這樣的長度,已然佔據了累積至今記憶的大部。
大江東去,浪濤盡。千古風流人物,亦僅為彈指一瞬、清煙一縷。
午後長沙城上的日照赤豔。
伴著湘江的岳麓山裡,自北宋年起便講學不輟的嶽麓書院,現正活存於湖南大學的校園裡,作為該校歷史學系的活教本。
濂溪、朱子、二程都曾為這兒的過客。百代過往,如今我也成了諸多過客裡的一名,於午後、於清風、於綠蔭、於迴廊、於廳堂,靜觀著書院的千年風華,亦拾起學生時代,孜孜於古文裡的艱澀記憶。
表皮深黑的長沙臭豆腐,喫起來沒有想像中可怕。
走在岳麓山下山的坡道上,遊人、小販與湖南大學的學生交織。
岳麓山腳的東方紅廣場,與東莞城區的步行街比起來,亦是不遑多讓的。
前往長沙南站的途中。遠遠湘江裡的橘子洲,年輕時的毛目送著湘江長沙段二橋上來來往往的車行。石刻的雙眼,是想著什麼呢?中國的蛻變,如此飛速。或許,那雙眼裡,掩藏著我們不知曉的訝異。
時光飛逝。
轉瞬間,南嶺已入。前方的停靠站,便是韶關。不消三刻,地處番禺的廣州南站就要到了。
時光飛逝。
揉揉帶有倦意的眼,才發現東江已在腳邊。遠方的凱景有如一座燈塔,以綠色的光束,指引出我們返抵的方向。
夜已深沉。
潢涌上一村的水泥路上,那明暗不定的光,是再熟悉不過的一種氛圍。
蛙鳴,以及薄薄的夜霧。
不停地踩著齒輪的轉動,鏈條帶動軸承,將疲倦的旅人運送返家。
南堤大街裡的夜是一片靜寂。只有齒輪的咖唧聲,在這兒空轉。
夜早深沉。
隨著旅人的沉眠,深深深沉。
附註:本文刊登於東莞台商子弟學校「心橋電子報」,2011年9月2日。
- Nov 18 Fri 2011 08:47
訪湘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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